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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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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去,山崖空,她如往昔般坐在孤芳閣前,將雙腳放在吊橋上左右晃蕩,明明山還是這座山,崖還是這個崖,可眼前的一切卻還是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的是吊橋的那一端是另一間小木屋,禪夫崖的對面是小靈峰。

可以往,吊橋那一端是懸崖,禪夫崖的對面是峭壁。

死皮賴臉的阿燁竟然是魔。

有可能與青月城消失有關的魔。

自己早該想到,自從凡間相識,再到後來的一路相伴,他不僅來路不明而且總有過人之處,本就不可能是普通的凡人。

但是,他竟然是魔界少君。

阿爹說過,魔若得到青月魔魂,便有如凡人得了神助,難道,他也是為了青月魔魂而來?

她搖了搖頭。

他從未問及過自己的身世,沒有提起過青月城,更沒有對自己不利,怎麽會覬覦魔魂?而且,他離開時說的那一番話,雖表面來看是和平時的不正經一樣胡說八道,其實是為了助她撇清與他的關系嗎,說給仙山聽的。

可是,他為何要隱姓埋名出現在西華山?鐘叔的傷又與他有沒有關系?如果有關,他傷鐘叔可是因為鐘叔與青月城有關?

疑慮一重重浮上心頭,隔著吊橋的那間小屋於黃昏中在眼前逐漸模糊,失落漸漸掩住了驚惶無措與失望,她突然苦澀地想,原來今日白天是不應該睡覺的。

她那般懊悔,好像若是她不睡,現實就只是噩夢一場。

暮色漸漸濃了,一陣冷風吹來,她冷得突然身子一顫,才發覺又下雪了。

有雪花落在睫毛上,似是轉瞬間便融化了流進了眼中,再出來時已經似淚蜿蜒而下,她擡起冰冷而麻木的手去擦,放下手的那一瞬間,突然看到有人從對面提著暗螢草燈披雪而來。

她一時失了神,目不轉睛地去瞧,唇角的欣喜還未泛起,便看清了來人並不是一個。

眸光在瞬間黯淡無光,她認識他們,卻無心招呼。

直到他們站在了眼前,她才彎起有些發紫的唇,擡頭問鐘月山:“鐘叔他,可還好嗎?”

鐘月山尚未回答,他身旁之人已默然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一彎腰間已經其披在了她的身上。

身子在一剎那間似隔斷了許多寒冷,她感激地對言安微微一笑,看到他臉上疼惜的神色,發覺自己的狀態似是不對。

在他人眼中,她不過是少了個打下手的,可她好像偏偏將自己安放到了棄婦的淒慘境地。

還好她很快反應過來,打算利落地跳起,卻不想坐的時間太長雙腿已然發麻,剛一起神便身子一歪。

言安占了地利,順手將她扶住:“小心。”

她尷尬一笑,彎腰拍了拍麻木的雙腿,道:“這個時候賞雪好像有點冷,鐘叔的傷勢如何了?”

他們很友善地沒有拆穿她。

鐘月山輕輕搖了搖頭,面帶憂色地道:“北漠,我此次前來,是想請你幫個忙,與義父有關。”

她拍腿的手一頓,驚訝地擡頭看他。

原來,鐘月山將鐘叔送上西華山,不僅因為他傷勢太重,更是因為他在昏迷中一直在喃喃一個名字。

曲蒙。

鐘月山已入仙門許多年,自然聽過曲蒙的鼎鼎大名。

但他不明白的是,為何從未提過仙界的義父會在危在旦夕時念念不忘曲蒙。

只不過,到了這裏不過半個時辰,他便知道了大概。

因為鐘叔縱然改名換姓,但並沒有脫胎換骨,西華山的仙長很多便一眼認出他便是在二十二年前被驅逐出山門的仙門中人。

他曾經的妻子,便是曲蒙。

而他被九天流羽所傷,中了至陰之羽毒,因為毒已深入骨髓,本已是無藥可救,但若是曲蒙出手相救,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只因與相克陰毒的秘術雖不勝其數,但最精湛的,便屬十陽鎖,而六界之中,唯有曲蒙已將十陽鎖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但鐘月山已在無名洞外跪了一日,曲蒙卻遲遲不肯相見。

言安解釋道:“我聽師父說過,在這西華山上,曲蒙仙長似乎只與北漠你關系甚密,所以才會冒昧打擾,希望你不要介意。”

於和竟然留意到了自己,她心下一驚,面容卻鎮定道:“於掌門可能誤會了,我是做後勤的,自然和各處都要熟絡一些。曲蒙仙長脾氣古怪,平日裏我都是唯命是從,現在月山都請她不動,我去又會有什麽用?”

“我知道義父定然做過對不起仙山與曲蒙仙長的事,但他這些年已經在贖罪,更不應含冤而去。”許是因為一夜未眠又憂心過度,即便此時夜色濃濃,也能看到鐘月山的雙眼遍布血絲,“我也知道此次的確是有些為難你,但我擔心義父安危,實在不得已才來找北漠你幫忙……”

她於心不忍,怕再推辭會被懷疑,更不希望鐘叔當真出事,勉強點頭道:“好,我去試一試,但你們要在外面接應我,倘若我被扔出來,你們要接著。”

無名洞中竟破天荒地亮了暗螢草。

她一腳踏入,便覺大事不妙。

曲蒙坐在石榻前,臉色蒼白,但神情一如往昔般平靜。

她左手握著右手給自己暗自加了把勁,躡手躡腳地上前。

“賊眉鼠眼的做什麽?”曲蒙沒有看她,聲音有氣無力,“來得正好,為師有話對你說。”她嚇了一跳,“哦”了一聲,乖乖地坐在了曲蒙身邊。

曲蒙微微側頭,語氣突然多了幾許溫柔:“你可知道鐘月山的義父是什麽人?”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道:“師公?”

被曲蒙斜了一眼,她忙改口:“前師公?”

曲蒙決定不再循循善誘,直接道:“他本名喚原畫。”

“原……”縱然早有如此猜測,她心下還是一驚,楞了半晌才道,“難道,他真的原阿婆的兒子?”

“還不算太笨。”曲蒙點了點頭,道,“沒錯,他與你一般,亦是青月城中人。”

當年,他為了她徹底脫離青月城而與家人決裂,她嫁與他為妻,原本以為可以白頭偕老,卻不想二十二年前突生事端。魔界早已沈寂多年的闕曲王突然重出魔界,假借舒小念的名義將她騙走並挾持,欲以她的性命來要挾原畫來取得攻入青月城的秘訣,而原畫竟然因為一念之差當真出賣了青月城。

她心痛不已,一怒之下與他斷了婚約。

“當初我與他一刀兩斷,不僅是因為他出賣了青月城,還因為他不該救下我的命。”曲蒙幽然道,“因為是我害了舒師妹,害了她的性命,害了她的一生。”

三十多年前,舒小念與闕曲從六界隱居之後,唯一知道他們下落的,便是曾經與舒小念關系最為要好的曲蒙。二十七年前,一直苦戀舒小念的終虞山掌門於和來找她,求她告訴自己舒小念的下落,並且承諾是最後一次與舒小念相見。曲蒙與於和從小便是玩伴,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見他得了相思病日漸消瘦心中自然不忍,所以決定幫他一次。

但她並沒有將舒小念的落腳地告訴他,而是將舒小念單獨約了出來。當然,赴約的人並不是她,而是於和。

那次之後,於和果然專註於光大終虞山,自此絕口不提舒小念。她本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舒小念從此會隱跡在她的安穩生活中,而於和也不再癡纏苦戀。

直到二十二年前,她被闕曲挾持,才知道早在五年前,於和在赴約時便被前來覆仇的樹妖暗中追蹤,在樹妖動手時,是舒小念替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掌。

當時的舒小念身受重傷,被及時趕到的闕曲救了回去。於和懊惱萬分,寧願相信以闕曲的高深修為能夠將她完全醫治。

只可惜,他的願望只達成了一半,只因舒小念早已退去仙骨,而闕曲耗盡了心思,才保她五年無恙。

“我不知道青月魔魂究竟與闕曲救小念師妹有什麽關系,但我清楚,他威脅原畫,只是為了救師妹。”曲蒙閉上雙眼,長嘆一聲,道,“可是,青月城的安危事關六界太平,我豈能因小念師妹一人而罔顧天下?我對不起她,但能為她做的,便只有陪她一起去。”

只可惜,即便原畫背叛了青月城,舒小念還是死了。

原來這便是所有的來龍去脈。

她陪著曲蒙噓唏感嘆了許久,突然想起一件事:“師父,你對徒兒說這麽多,可是有什麽吩咐?”

曲蒙緩緩睜開眼,一向決斷的她語氣竟有些遲疑:“原畫回來了,他是如今唯一知道攻破青月城秘密的人,但是他如今身受重傷,需要我出手相救。小漠啊,你說,師父究竟該怎麽做?”

她心下一緊,理所當然地道:“既然如此,師父當然要救他。”

“倘若,他是在提醒為師不去救他呢?”神色似乎沈重下來,曲蒙又問她道,“倘若,救了他會暴露青月魔魂的蹤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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